作者 | 燕归来
播音 | 舒舒
01
破 碎
我是破碎的。
很早很早的时候，我的生命里就出现了裂痕。
小学时父母离异，分别再婚。年幼的我发现，有两个爸爸妈妈两个家，其实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没有自己的家。
少年时代的我总是没有归宿感，现在想来，那时神就向我伸出了手。
有一户姓黄的邻居，对我格外友善，暑天给我吃冰西瓜，我生病时为我熬药，我还时常在他们家蹭饭。黄家奶奶是基督徒，她曾把我带去教堂。
那时我读高中，迷惘懵懂，没有领悟到那是找到真正的归宿感的机会。我没有握住神向我伸出的手。我与信仰失之交臂。
后来我进了大学，再后来我大学毕业，开始独立，辗转于几个城市，换过几份工作。在某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静静生活，为生计奔波，疲惫不堪，虽没有饿过肚子，但口袋里从来也没有多少钱。
我窥见这繁花似锦的世界背面，是满目疮痍。
年轻的我不敢展望未来，前路漫漫，一片晦暗。我如同一叶孤舟，航行在黑暗的海面，惶恐不安。在与世界的征战中，遍体鳞伤。
情感一度成了我的灯塔，我把至纯至美的情感视为唯一的救赎。
曾有一份感情，我为它竭尽全力，但期望越高则失望越大，它熄灭了。最终，我意识到，它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，不过是我在暗暗长夜做的瑰丽一梦。梦醒，幻灭。
02
暗 潮
我结婚是在三十岁那年。
我蜷缩在小小的天地里，生活平淡琐碎，终日油盐柴米。
我的亲朋好友之中不乏人中龙凤，他们在这风云激荡的时代乘风破浪，成为拥有财富与地位的成功者。
我越来越自卑，为自己的贫寒和卑微。同时，欲望也煎熬着我，我饥渴不已，我也向往财富与荣耀。我给财神烧香，我向神佛许愿，求一个金碧辉煌的锦绣人生。
被欲望驱使着，两年来，我参拜了五十座左右的神社寺庙。这些寺庙香火很旺，香客如云。可能因为这尘世间大大小小的欲望实在太多，人人都希望事事如愿，人人都想获得财富与成功。
我那时，就贪婪地祈求得到能够让我过上优渥生活的金钱。消费至上金钱至上的如今，一个人的价值以他拥有的财富来衡量，没有钱的我饱受轻蔑嘲讽。心有不甘的我欲壑难填，不断烧香许愿，为各种发财机会蠢蠢欲动。
我早就遗忘了我少年时代曾经去过的破旧教堂，它在狭窄巷道的深处，被周围林立的高楼淹没。它尖顶上的十字架融入夜色看不见，而这城市的夜晚，霓虹闪烁、灯光璀璨。
03
狂 澜
但我的运气一直很坏，而且似乎越来越坏：
我遭遇抢劫，损失了手机与现金；
租店铺门面遇到诈骗，租客冒充房东向我收取了租金；
老公因病毒感染引起肺炎，然后突然心肺衰竭住进重症监护室生命垂危，康复后休养了半年；
作为饭碗的那所私立学校因经营不善而易主，换了老板，前景更加叵测。
这一切的意外都让我更渴望金钱，日常充满动荡灾变，只有钱能够给我带来安全感。
我求神拜佛更加频繁，但情况没有好转，反而雪上加霜。
我的公公今年病逝，于七月安葬。
他是个安静的老人，退休金丰厚但生活节俭，他的离世，让我们遭受了情感与经济的双重损失。总是溺爱地拿钱让我们去旅游去吃大餐的亲人没有了。总是在我们身后默默付出的亲人离开了。
我没有得到我奢望的富贵，却失去了我原本拥有的小康。
厄运连连，我更加烦恼，我被恐惧焦虑紧紧辖制，每到夜晚都辗转难眠。
04
指 引
一时之间，只觉得生活千疮百孔、处处事与愿违，我茫然无措。
收拾整理公公的遗物时，我发现了一个银十字架裁纸刀，可能是他在欧洲旅游时买的纪念品。我用牙膏把它擦拭得雪亮，在手上把玩。它沉甸甸地躺在我的掌心，给我莫名的安心。
接着，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，已很久没和她联系了。
她一直是命运的宠儿，从小家境富裕，父母慈爱，她留学，读了博士，在大学教书，出版了几本专业论著。她老公是不折不扣的高富帅，她的婚姻是财富与智力的强强联合，她有聪明漂亮的一儿一女。她一切应有尽有。可能正因如此，我刻意地疏远她，我暗中对她羡慕嫉妒。
她在电话里乐呵呵地闲聊，而我第一次得知她信主已经十年，她说前六年还觉得人生磕磕碰碰，时不时还想和工作狂老公闹离婚。但这几年只觉得万事无不顺利无不圆满。
她听了我的现状，说她给我寄海外的化妆品小礼物时，会同时寄一本圣经来。我的现实依然愁云密布，不过我依稀预感到，或许有什么即将来临，或许有巨大的改变将要发生。
那天我们一家人去山上旅游避暑。天气阴沉得恐怖，我们一离开，城里就狂风大作，暴雨与冰雹倾泻而下。我在酒店回望城市的方向，看到黑漆漆的厚厚云层与异常明亮刺眼的闪电。
05
灯 塔
我们住的酒店，经常举办婚礼，它的花园里，有一间小小的教堂。
那天没有婚礼，于是我走进它开着的门。教堂里空无一人，处处装饰着花束，透过迎面的玻璃墙，能够看到灰色的天空。
其实这不是真正的教堂，只是举行婚礼的场地。不过，它轻轻的播放着音乐，我不知道是什么曲子，但我知道是教堂的音乐。
那把银十字架裁纸刀让我一见如故，我一直随身带着，于是我掏出它。其实那时，对于神是否存在，我并不是完全肯定。
但是，眼前是装饰婚礼的白色花束，耳边是轻柔的乐声，我突然很想倾诉。向一个肉眼看不见的对象，述说我幼年根深蒂固的孤独，诉说我成年后四海漂泊的无助，诉说我被轻蔑时的屈辱不甘，诉说我被物欲驱使的煎熬，诉说我翻遍各种书籍，但只听到众声喧哗却寻找不到真理的茫然……
于是，我暗暗诉说一直以来的迷惘，焦躁，忧虑，悲伤。我诉说我知道金钱不能带着真正的安全感，但我却被环境左右，身不由己。我诉说我想获得安宁，我想摆脱困扰，我想知道方向……
我并没有立刻得到任何答案，不过，我莫名地镇定多了。
回到酒店的房间，透过落地窗依然可以看到这小小的教堂，晚上它亮了灯，看着让人格外安心。
由于深陷各种困扰，忧虑重重，我已经有几个月都不能顺利入眠，不时依靠药物，那个夜晚我却顺利睡着了。
也不知道是我半夜醒来迷糊地往外看，还是在混乱的梦境里，我脑海里一直有那座亮着灯的尖顶小教堂。我朦朦胧胧地觉得，有什么来到了我心间，带来温柔的安宁。
06
圣 书
于是我开始读圣经，因为读不太懂，就读得毫无章法。但我随手翻到的章节，似乎都是在对我说话。
因为我们没有带什么到世上来，也不能带什么去。只要有衣有食，就当知足。
（提摩太前书6:7-8）
总是有这样的字句莫名地灼烧我，让我泪流满面。我第一次真正地审视自己，意识到我的贪婪，虚荣，愚蠢，懦弱。我为真实的自己羞愧万分。
长久以来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，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去往何方，不知道什么是生命的真正意义，不知道什么是罪什么是救赎。我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，应该如何面对苦难，应该如何去爱……
你们从前好像迷路的羊。如今却归到你们灵魂的牧人监督了。（彼得前书2:25）
我觉得这说的就是我和我迷路的灵魂。
有时我自寻烦恼，觉得作为中国人，文化基因是儒释道，圣经来自截然不同的文明，我怕我与它会有隔阂。
可是，很快，我又在《路得记》里读到：
我既是外邦人，怎么蒙你的恩，这样顾恤我呢？你来投靠耶和华以色列神的翅膀下，愿你满得他的赏赐。
于是我又羞愧地放宽了心。
圣经真是世间最奇特的书，明明成书于千年之前，内容涵盖历史律法文学神学异常庞杂，但阅读的时候，却觉得它在与此时此刻的我私下交谈。
我甚至暗暗怀疑自己有妄想症倾向，直到我在CS.路易斯的《返璞归真》里看到这样一段文字：
上帝不在这个宇宙的时间长河之中…上帝有无限的注意力分给我们每个人…你可以单独和祂在一起，仿佛你是祂唯一的造物。基督的死也是为你个人而死，仿佛你是世界上唯一的人。
于是我得到确定，我的确可以疯狂地认为：圣经是为我而写的书。数十位作者得到天启，花了上千年的时间，呕心沥血完成的这些经卷，是为了此时此刻抵达我的手中，为了向我指点迷津。
07
信 靠
我曾在五花八门的哲学思想和民间信仰中寻找永恒的答案，至今，圣经给了我最完整最完美的答案。我仿佛在一条通往万劫不复的道路上狂奔，直到一只手猛然把我拽住，兜兜转转，我终于来到耶稣面前。
当我依随各样的民间信仰去神社寺庙参拜的时候，其实已渐渐明白那是多么功利、多么以自我为中心的信仰：
我们为了发财而拜财神，为了想生儿子而拜送子观音，祭祀贿赂灶王爷让他在玉皇大帝面前为我们说好话，拜文曲星就得科举，跪龙王庙求雨，拜黄鼠狼黄大仙，中元节给吊死鬼落水鬼孤魂野鬼烧纸避免被骚扰，高兴起来赏花喝酒就拜花神，愤怒起来剪纸人扎针诅咒，外加算八字看风水抽签卜卦，简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忙……
我曾经为了假装学识渊博，在各种书籍中寻章摘句夸夸而谈，只想获得他人的赞同与仰慕。但这虚假的才华不过是个五彩的肥皂泡，已经碎了。
现在我知道，试图依靠自己的“智慧”和“力量”来解决我人生所遇到的所有问题，那是愚蠢和狂妄，就好像落水又不会游泳的人期望抓着自己的头发就能把自己拎上岸。
我整理了我的书架，扔掉了很多装门面的书，我现在从零开始阅读，要学习认识上帝所指示的道路。我的精神就像穿过了长长的隧道，在黑暗中摸索良久，因潮湿寒冷哆哆嗦嗦，因独自一人而感到恐惧不安。不过，隧道终于到头了，我看到了光。
正如圣经《诗篇》16章11节所说：你必将生命的道路指示我。在你面前有满足的喜乐。在你右手中有永远的福乐。
我终于可以停下疾行的脚步，安稳，信靠。
现在是该我相信的时候，在多年之后。
—W.S.默温《凭着黑暗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