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声第118期 | 我愿为谁去舍命?【生活随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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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舒舒

播音 | 舒舒

2016/12/15


戴斯蒙德.道斯(Desmond Doss)(左)1942年参军。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Conscientious Objector(反战者/出于道德或宗教信仰拒绝服兵役者)他称自己为Conscientious Cooperator (出于良心而合作者)。他没有拒服兵役,只是不愿意佩枪,他坚持要当医务兵,他要效仿耶稣去救人,而不是杀人。最终在冲绳岛战役中,他救下75名伤员,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的未杀一人却获得美国国会荣誉勋章的英雄。安德鲁·加菲尔德(Andrew Garfield)(右)在梅尔吉普森执导的电影《血战钢锯岭》中饰演道斯。

我是很胆小的人,所以,尽管在美国《血战钢锯岭》很早就上映了,只因为儿子说了一句:“妈妈,今天我们老师说要去看这个电影的人小心哦,很血腥。”老师善意的提醒把我给吓着了,一直没有去看。

直到那天,心情正低落,先为几个朋友难过,再加上被一个孩子无礼顶撞,然后又怪先生不及时好好教训……一连串负面情绪的叠加让我只想逃开人群,找个地方喘口气。突然念起,何不自己去看场电影,就钢锯岭吧,也许战场的无情炮火能让我清醒。果真,道斯在未尽的硝烟弹火中把75个人救下之后,顺带把我也从内心的战场中救了出来。我从惨绝人寰的战争里看到了那一束微光,弱小却不屈,在人间地狱中坚定地闪烁。

看完电影,我没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附近的一个茶餐厅,坐下来,找出一张纸,一支笔,把上帝通过道斯对我说的话整理了一下(不是我听到了上帝讲话的真实的声音,虽然我一直渴盼啊),心里面涌出的巨大的感动,把我从深坑里拖了出来。

为什么我说那是来自上帝的感动呢?记得以前听做牧师的爷爷讲过一次道,他说——我们一生中要做无数次决定,它们不是让我们往上帝那边靠拢,就是往魔鬼那边靠近。他一边说,就一边就在讲台两边不停地踱来踱去。那微驼的身影,有力的言语,至今我都没有忘记。“唯独从上头来的智慧,先是清洁,后是和平、温良、柔顺、满有怜悯、多结善果、没有偏见、没有假冒;并且使人和平的,是用和平所栽种的义果。”(雅各书3:17-18)每当我被感动之后,心里的郁闷纠结一扫光,清洁和平柔顺的感觉来了,与人能和好了,与世界能和好了,我就确定是从上帝来的清流给我冲洗过了。相反,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我心里起了忌妒争竞、苦毒埋怨、骄傲自夸、甚至怨恨神,我知道,那就不是从上帝而来的。

对信仰我有多当真?

道斯与上帝有一个约定,他不杀人,即使上战场都不会佩枪。他对他的承诺是那么当真,不管遇到什么阻挠都不放弃。面对这些阻挠,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坚守?他受嘲笑,被凌辱,甚至被送上法庭,更是直面死亡的威胁—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冲入战场。

他也让我想起一个基督徒医生面对回扣的诱惑,他想尽各种办法拒绝,却总是不能完全摆脱,其中也是有来自于同事的讥讽嘲笑排挤。他问妻子怎么办,妻子说:信主就是玩真的,要信就真信。最后他从临床调到了医学院从事教学工作。

他们对待信仰都是玩真的,不含糊,不对付,哪怕生命受到威胁。我呢?我敢对上帝承诺哪一样罪我永不再犯?就连上次参加100天不发火的行动,都战战兢兢,结束之后,有人说我们来个“永不发火”吧,至今我都不敢承诺。当然,我知道,我们这些软弱的人,即使这个罪一辈子不再犯,也还会在另一个罪上栽倒,所以我们才无法靠自己完成救赎,需要神的恩典。只是,能少犯罪,总是好的,不是吗?

我能因为爱而为谁去舍命?

道斯为了朋友愿意舍命,而且不是一次的舍命,是上百次的真实的舍命。那些被救的人里面有很多以前嘲笑他是懦夫的人,若不是他从上帝而来的爱,他心中哪里来的饶恕,哪里来的爱和勇气?而我呢,我总是有传递爱的愿望,但是我能对我身边的哪一个人爱到去舍命?也许只有对儿子可以。先生收养的一个女儿曾经对我说,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?I can take a bullet for you!我可以为你挡枪子儿!”

也许这是孩子夸张的表达,可是,我就没有办法虚伪地说一句“Me too”!因为想到实景,我心里是发怵的。现在的我,为着爱再怎样都还没有到需要流血牺牲的地步,只是多一些宽容、忍耐而已,仅此而已呀!我还常常做不好。

我该怎样面对自己所认为的“不正确”?

孩子们的一些在我看来“不正确”的行为经常会让我着急上火,比如说学习上不够勤奋,没有善用时间,有时候对已经很好的生活条件不够感恩,对帮忙做家务不够积极主动……比如最近惹我生气的这个明明自己不好好学习,我和先生都善意温和地提醒,还反过来怪我们给了压力,真是错错错! 我心中有很多的“应该和不应该”,但凡与我的期望相反的,我就不满意、甚至恼火。上帝是要我们恨恶罪,但是要爱人,要带着爱心说诚实话。我有时指出孩子错误的那一刻明显就失去了爱心,当然更失去了爱的言语和态度。

而道斯呢,他所面对的战场对他来说是怎样的“不正确”?开始他只想用他自己的方式去战场救人,却不被允许,被战友和上级千方百计地刁难,他全部默默忍耐下来。侵略中的滥杀是绝对的不正确,机枪狂扫,汽油弹喷射,炸弹满天,横尸遍野……这样没天理的“不正确”之下,道斯没有站在那里埋怨人、质问神,他只管埋头去做上帝呼召他去做的事:救人,救人,救人。他对神对人的爱超越了一切。他从来没有要求别人怎样。他清楚知道,他要站在上帝面前,对自己的灵魂负责。

哦,我还想到,说到“不正确”,耶稣面对十字架,就是面对了天地间最不正确的事,可他,还是继续爱。

我什么时候能够坚定地不做逃兵?想都不去想?

道斯对战友不停地说:“别害怕,我在这里,我会送你回家……我马上回来,我不会把你丢下。”他在人生最严峻的考场留下了。他留下,陪伴,他留下,拯救。他留下,完成他最初的心愿:我要效法耶稣救人。他留下,用鲜血、用生命传扬上帝的爱。

我呢?我却时不时想做逃兵。上帝将我从个人的破碎中拯救出来以后,我曾经说,好吧,从今以后,为了你,我愿意摆上一切。而实际上呢,在现实的挑战面前,我不止一次想逃离: 这么难,不如走吧!从这些试炼中逃跑吧!就在昨天夜里,怒气中开车出门,没开一会儿发现没油了,找个加油站停下。先生短信发来: 快回家吧,我担心你,夜里外面开车的有很多醉汉啊。我回他:今晚我都不回去了! 他回我:真要不回来,去找一个好的酒店吧,我担心……哎。我都没给我的人生伴侣、我的“战友”很踏实的安全感。

写完我的反省,加上最后一句“我最要负责的是自己的灵魂,做上帝喜悦的事”,我回家了,带着一颗平静和感恩的心。就算美国总统没有给道斯颁发最高荣誉勋章,在我心里,他也是英雄。不过他从来没有想做英雄,他只是敬畏上帝,只想遵守自己与上帝的承诺,所有的荣誉都是别人后来塞给他的。道斯自己觉得是不配得的。他简单地说:“真正的英雄都躺在地下了。”

我问13岁的儿子,会不会觉得道斯只是为了做好人,逞英雄才会一次次去救人?他想了想说:“我觉得不是,人家在炮火中每一次冲回去救人,可都是准备好死在那里的。”嗯,准备好去死的人不会期待被当作英雄表彰的吧。

备注:

1)道斯是参加安息日会的,每周六是他们守的安息日,这个在电影中有提到。不过我一直参加的都是不分宗派的教会,也没有研究过每个教派的教义的不同,所以对此没有发言权。

耶稣说我们若尽心、尽性、尽力、尽义爱神,又爱人如己,这样行就必得永生。我想我还是先努力做到这些吧,教派的事情都是人为划分,对圣经的理解也没有人做到完全正确,我们应尽自己的本分去努力学习真道,若还有理解不当之处,上帝知道我们并非因为私利或骄傲而故意曲解的话,会原谅我们的吧。

2)道斯所坚持的“不杀人”是旧约中十诫之一,也有一些版本是“不谋杀”,就是说正义的对罪的反击是上帝允许的。这一点上,我个人感觉他一是遵守诫命,二是有家庭伤痛背景让他有了更加执着的信念。

附:根据“The Conscientious Objector Documentary”(拒服兵役者的纪录片)所陈述的,现实生活中道斯的形象更加丰满,与电影中的艺术呈现也有一些不同之处。与其他强壮的美国大兵相比,他比较瘦小斯文,这个是真的。再举几个例子:

道斯的“不杀人”甚至“不拿枪”信念来自于圣经中的十诫之一“不可杀人”(对这条诫命的理解,很多人有不同看法),还有现实生活中的一幕伤痛回忆:他的父亲和舅舅曾有一次醉酒后的争斗,父亲掏出手枪对准了舅舅,那时母亲及时介入,给警察打了电话,还让道斯把枪藏了起来。年幼的道斯藏起枪后,看到爸爸被拷上手铐带上了警车。道斯相信,若不是母亲反应及时,父亲肯定会杀了舅舅。道斯于是发誓他从此以后不会再碰枪。这是他和上帝之间的承诺。电影中把这个冲突换到了妈妈和爸爸,让他用枪指着爸爸,这些不是真实的。

道斯解释说为什么在拿枪这件事上他一点都不愿妥协:“我知道一旦我妥协了一点点,麻烦就来了,只要妥协一次,就会继续妥协下去。”(通常,罪不就是这样将我们降服的吗?)

他的哥哥哈罗德(Harold)说,道斯在生活中总是愿意帮助别人。他对人有爱心有怜悯、乐于助人、忠心跟随耶稣,这些大多从母亲而来。有一次为救一个女人的命,他步行三英里去献血,再步行三英里回家。两天之后,从收音机里听说还需要血,他又照样来回走了六英里再次献血。


现实中的桃乐茜( Dorothy)和道斯在1942年8月17日结婚。电影中的道斯是献血的时候遇到了护士(以后的妻子)桃乐茜,现实生活中他们在教会里相识。

上尉杰克·格洛弗(Jack Glover)不仅要求道斯退出他的营,而且要他彻底退出军队。
他的战友们没有像在电影中那样殴打他。但是确实瞧不起他,嘲笑他,脱下鞋子砸他,或用其它东西砸他。因为道斯一直在口袋里放着圣经,晚上睡觉前还祷告,他们总叫他“圣主耶稣”。还有人说“道斯,我向上帝发誓,如果你上战场,我一定要毙了你。”在步兵团一个月后,他们同意他去了医疗队。后来他的战友表示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。

(左图)现实中的道斯站在悬崖边。照片根本不能显现出他所处位置多么危险,摄影师怕被日军炮火轰到,不敢靠太近。

戴斯蒙特.道斯(左)用了12个小时将75个人从冲绳岛的悬崖边救下。

在大部分战友被大炮和机关枪逼退后,道斯留下,因为剩下的人不是等死就是要被日军活捉,他说:“他们是我的同伴,有些人还有家庭,他们信任我,我不认为自己的命比他们的命更重要。我不能留下他们,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。”与电影中描写得一样,他随后将他们拖到了悬崖边,然后用绳子将他们放下去。(选自“荣誉勋章”访谈)他不停祷告求上帝帮他再多救一个,他自己最后一个撤退。

有一个日本兵回忆到,当时在悬崖边放人下去的时候,道斯在他的视线范围,但每次他要射击的时候,枪总是卡壳。电影没有这个片段,大概不想显得太神了。

道斯救下75人,这个数字也不是精确的。道斯自己估计有50人左右,他的指挥官说有100个,最后他们用了75这个数。


1945年10月12日,杜鲁门总统亲自给道斯颁发荣誉勋章。

道斯说他能存活下来就是个奇迹。“身边炮火连天,我不知道该死多少次了,我知道,我这条命是欠谁的。这就是我为什么愿意讲述这个故事,因为它是荣耀上帝的,我知道,从人的角度,我不该站在这里了。


1945年5月5日美军发起对钢锯岭的总攻前,确实给了道斯独自灵修祷告的时间,等他归队后,总攻开始。那天,第307步兵师的第77步兵团拿下了钢锯岭。

现实中的道斯为救战友被手榴弹炸伤,17枚弹片嵌入他的身体中。五小时之后他的战友们才来用担架抬他,但是他看到有其他伤重的战友就自己滚下担架,爬到伤者身边为他包扎。之后他将担架让给了那位战友,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,他被日军狙击手打中了左臂。道斯用枪托做成夹板固定胳膊,炮火下爬行300码(不到300米)才到下一个安全的救护点,接着被送到“仁慈号”医务船上接受救治。导演可能觉得这段放到电影里还是“太神了”,就没有拍出来。

1945年5月31日,道斯写给妻子的一封信中说,他在医务船上接受治疗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圣经不见了,是她在道斯出征前送给他的那一本。他说“我在战场上主要力量来源就是它了,真希望有人能够找到它。” 后来战友们真的为他把圣经找了回来。


道斯在战后的生活并不容易。他被定级为90%伤残,五年半的时间在医院进进出出,直到1951年8月才出院。由于战时感染了肺结核,他失去五根肋骨和一个肺。可能由于治疗中使用了过量的抗生素,1976年他完全失去了听力。直到 1988年装了人工耳蜗,道斯在无声的世界里生活了12年半。道斯在战后用政府的保险金买了4英亩地,与妻子桃乐茜在乔治亚州过着平静的生活,2006年3月23日道斯离世。

参考资料:

www.historyvshollywood.com/reelfaces/hacksawridge/

Desmond Doss Interview – Medal of Honor
This Is Your Life: Desmond Doss Episode

The Conscientious Objector Documentar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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