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| 晨曦 ( 摘自OC海外校园)
播音 | 舒舒
2011/7/18
1998年冬天,我在上班的路上,和一辆摩托车相撞,造成腓骨骨折、踝关节严重脱位。
由於伤在关节处,治疗起来非常困难。我先後在自己单位的医院、总部医院,以及河南滑县骨伤医院、洛阳白马寺、北京积水潭医院都看过,手术、牵引、膏药都用了,受尽了罪、花光了钱,都不见好转。
最後的方案是让我再做手术,把关节做成死关节,让脚和腿长在一起。这是最後一招了,但这样做,我的踝关节将会丧失上下活动的功能,行走只能靠膝关节了。
听了医生的话,我非常难过,受了这麽大的罪,折腾了一圈,竟落得这样的结局。我万念俱灭,伤心地想∶手术我不做了,这个罪我不受了。因为每次手术,麻药劲过後,我都疼得死去活来——伤在关节处,与伤在别处不同,关节的敏感神经太多了。那钻心的疼痛,简直让我难以承受。
而且,就算手术成功,我也不是一个正常人了,我的踝关节将永远失去上下活动的功能。那会是一种怎样的生活?我越想越难过,越想越心烦,越想越觉得活著没有一点意思,只想死。
我想死有3个原因,腿上的残疾只是其中一个。第2个原因,是我的孩子从一岁半开始,就患上了乙型肝炎,久治不愈,长期吃药、打针,还要定期到医院抽血检查。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,总怕孩子的病在某一天恶化,最後发展成肝硬化、肝癌,更害怕我可爱、可怜的孩子有一天会离开我。
第3个原因,我的丈夫在孩子3岁半的时候,就患白血病离开了我们。他走了,扶养孩子的义务就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。空空荡荡的房间里,我成天对著一个面无血色的病孩子,吃不好,睡不好,忧愁中睡去,又在忧愁中醒来┅┅
我时刻惦记著给孩子补充营养,不惜自己微薄的收入,变著法儿地给他做好吃的、有营养的。我在报纸上、杂上,寻治肝的良药、偏方,在门上挂桃木剑、在桌上供菩萨、在地上压石头、在孩子身上挂神婆给的护身符┅┅
我想尽了办法,耗尽了精力、花光了金钱,却始终没能让我的孩子好起来。可我不放弃,仍带著孩子继续不停地看病,继续不停地给孩子的嘴里灌各种药片、药汤┅┅
不知道,这样的苦日子到何时才是尽头?偏偏如今,腿又伤了,路又走不成了,我和孩子以後会更苦、更难。思来想去,也许我这没路可走的生活,只有去死才是最好的解脱。只有死了,这一切的忧愁、痛苦、牵挂、劳累,就可以离我而去。
儿子,和妈妈一起死吧!
死的主意拿定後,我好像找到了最好的出路,心里充满了对死的渴望,心情也变得愉快和轻松起来。然而这种愉悦,很快又被牵挂和沉重替代∶孩子那麽小、那麽瘦,我走後,他怎麽办?他会不会哭?会哭多久?
我怎样才能使我的孩子不伤心呢?於是一个荒唐、残忍的念头,出现在我的心里∶让孩子和我一起去死,和我一起离开这痛苦的世界,省得留下他一个人,孤零零地活在这个没爹、没妈的世上。
那天,孩子放学回来,坐在那里写作业。我走到孩子面前问他∶“童童,你说咱们俩过得有意思吗?”孩子说∶“没意思。你腿疼,我有病。”我说∶“我们活得这麽不好,我们死掉行不行?”他问∶“怎麽死?死疼不疼?”我说∶“不疼。你和妈妈一起吃安眠药,一觉睡过去就啥也不知道了。而且过了这一关,就可以见到你阴间的爸爸了。”
孩子说∶“真的吗?”我说∶“真的。”“阴间有电视吗?” “有。” “有动画片吗?” “有。”儿子又问∶“啥会(什麽时候)死?”我说∶“礼拜五。”儿子问∶“为啥?”我说∶“因为是周末,没人发现。”我儿说∶“那好吧。”
孩子同意了,我心里高兴极了。这下好了,也没有什麽可以牵挂了。一种憧憬和盼望,在心头涌起。
我从容地买回两瓶安眠药,平静地做著离开这个世界前的准备,专心等候礼拜五的来临。
礼拜五终於来到,我走进孩子的房间,问:“童童,你准备好了吗?和妈妈一起把药吃了吧?”可孩子说∶“我又不想死了。”我问“为啥?”“我想看完动画片再死。你先死吧,我明天再死。”“明天会死不成的,你姥爷、姥姥、红姨、花姨会来串门的。”我急了。
“我不管,反正我今天不死,我要看动画片。”孩子扭著不从。儿子变了主意,让我不知如何是好。但我不甘心,想著法儿地诱导他。可是无论我怎麽劝、怎麽哄,孩子始终一言不发,只是一边写作业一边流泪。
我想,孩子命真苦。他一个人愿意过没爹、没妈的生活,就让他过去吧。他将来无依无靠、吃苦受罪,是他的命摊的。於是我不再逼他,我打算一个人死。
多活一秒,也是折磨
我还是想死在礼拜五,孩子礼拜六哭一天,礼拜天哭一天,礼拜一还可以去上学。
为保证死得成功、死得顺利。我先吃下8片安眠药,看看是否有效,是不是买到了假药。药不假,是真的,吃下後,我很快就睡了过去,而且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9点。
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,看到孩子孤单地倚站在我的卧室门口。我也不知道我可怜的孩子在门口站了多久了,我想他可能早已喊过几遍妈妈了。可他吃过药的妈妈,因沉睡根本没听到他的呼唤。
他看到我醒来,小声对我说∶“妈妈,是我饿了,你做饭吧。”说完,就走到我的床边,用一苹小手摸著我的额头,问我∶“妈妈你感冒了吗?昨晚我到你屋里叫你,你不吭。我以为你感冒了呢,就往你嘴里喂了一片感冒通。你没醒,你咽下去了。”
听了孩子的话,我心如刀绞。可怜的孩子啊,他还不知道他伤心绝望的妈妈,昨晚都想了些什麽、做了些什麽。看著我又黄又瘦、还不完全懂事的孩子,我泪如雨下。我是多麽舍不得他,多想永远陪伴他,呆在他身边,毕生呵护他,给他温暖、给他爱啊!
但而今的我,已无力挑起生活的重担,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。我一分一秒也不愿呆在这个让我厌恶的世界了。现实对我来说,多活一秒也是折磨。我只想快点去死,速速去死。
(未完待续)